萍水相逢，添锦加善。

如果没有一定的目的性，纵被打死，秦云也是不信的。

他是有钱人，但绝对不是钱多人傻的那种人，要不然，别说能活到二十四，怕是二十四个月已经被掐死在摇篮里。

——没有杀过人的人，不一定便是好人。

何况，秦少爷已经开了杀戒。

戴大当家很聪明，仅仅以酒肉，便把他们拉进了阵营，这廉价的成本，连自幼接触资本家的秦少爷都叹为观止。

但是，资本家出身的秦少爷，哪里放在眼里？

于是，酒，呃，他没喝，但肉绝对没少吃。

周老汉暗里垂泪，悲叹究竟老了，牙齿不好用了，争不过年轻人了。

他们还在津津有味的吃肉的时候，庙里面已经干起来了。

兵器碰撞声，金属体与人体密切接触的声音，为自己壮胆的吼叫，垂死挣扎的不甘或后悔的嘶叫，震耳欲聋。

秦云把油腻的手在蓑衣擦了擦，然后把耳朵堵上。

周老汉满脸嫌弃看了他一眼，然后也有样学样的把手在自个的蓑衣抹去油腻，堵耳朵。

一个，两个，三个，四个……

两人无聊至极，以点头动作数着里面被打出来的人。

——他们的身体被伤害的地方各异，但惊人一致的是，他们都是出局者，因为，都是死人。

周老汉的眼睛很毒:“这趟镖，大风镖局出动了除戴老大外，八名一流镖师，二十四个趟子手，合三十三人，可以说精英尽出，已经是他们镖局的根基了，倘若此役输了，大风镖局也从此不在了。"

他叹息道:“不得不说，戴老大是很有眼力劲的，认到我后，立刻赠与美酒香肉，自然是希望我能帮衬一二，使其渡过难关。

哎，我周老汉平生以救人为己任，天生菩萨心肠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，况且受人恩惠，当舍命相助！

可恨的是，这老胳膊老腿还遍体鳞伤的，却是有心无力啦，哎……"

救人为己任？

菩萨心肠？

路见不平拔刀相助？

秦云腹诽:我信你个鬼，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！

如果不是白玉的面子，秦云绝对相信，即使他躺在杏林茶馆门口，这个自吹自擂菩萨心肠的老头，决计不会多看他一眼。

他自然知道老头这些话不是对他说，而是对外面依然牢牢盯着货车的八个人说的。

八个人，其中三个是江湖人，另外五个是大风镖局的人，一个镖师，四个趟子手。

所以，哪怕是秦云的胃突然有叛逆的冲动，也只能是竭尽全力将之摁住，然后一脸的悲苦，深有同感，感慨万千:“谁说不是呢，遥想当年，川蜀爆发瘟疫，无数人病倒了，外人不敢进，只能无奈无助的等待死神的收割，由于劳动力大量缺失，荒地万顷，饥民百万，那时候，是您，关山万里，不喂路途艰险，不惧同染丢了性命，毅然决然背起药箱，进入疫区，不分昼夜，奋战八个多月，生生将鬼门关口的百万病人强行拉回人间，回耕复业，救活千万家，那是‘活菩萨′啊。"

——这可不是秦云戏精上身，凭空杜撰，而是事实。

也正因为周老汉当年的壮举，打响了名声。

——“活菩萨"，周公路。一个受黑白两道都尊敬的名字。

可是，那是他的年轻时代。

——年轻时代，谁没个冲动的时候呢？

——岁月的赠予，它的成果不仅仅是人情世故通透的成熟，还有被社会磨去棱角的矮颓废。

秦云的话让周老汉眼睛亮了一下，但很快黯然，叹息道:“老啦，不中用啦。瞧瞧，便是你这号病人，我都保护不全，哪里还有余力伸手管顾？"

庙外的八个却在这一刻肃然起敬，看向他的眼神，除了些许的放松，竟然还有一丝尊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