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黎疲惫地往床上一躺。

家里不会大摆宴席地庆祝生日，但祝福与感谢的场面话仍然令人厌烦。

收了些礼物，承蒙情义最不好偿还。徐锦放学时塞给她的玩偶，父亲送的钢笔，母亲送的手表，陈未舟送的礼物用黑色礼盒装起来了，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。

陈黎翻身，想起孟夕年送的那颗星星，不由得笑了。

她起身拉开窗帘，夕日已沉。

东南角有一颗星星。有点远。

思绪被电话铃声拉回，陈黎拿起手机：“喂？你好。”

“你好你好，”传来徐锦大大咧咧的声音，“黎黎子，你过生日我带你去酒吧玩吧？”

陈黎一扯嘴角：“你过生日要我带你去酒吧，我过生日你又要带我去？你到底是想过生还是想去酒吧？”

徐锦在电话那头嘀嘀咕咕：“就是觉得很新奇嘛……你要是不喜欢上次去的地方，我们换一家，对街新开的。”

陈黎挑眉，应允下来：“就去上次那家吧，叫什么来着。”

“森林酒吧。”徐锦的语气激动起来。

两人约好时间地点挂了电话。陈黎无奈地摇了摇头：徐锦不敢一个人去那种地方，典型的……又菜又爱玩。

紧接着不知想到什么，眸中有几分狡黠的笑意。

*

几个男人揽着一个小青年从夜色中走来。

“这顿酒我请，欢迎新人小张。”

“旭哥，在咱自己酒吧喝不行么？”有小弟嘟囔，“还不用付钱。”

“你懂什么。”另一个驼背小弟挥挥手，“自己的地方不好说事，况且旭哥请客，又不花你钱，啰嗦什么。”

“是是是，我替旭哥心疼钱不行嘛。”那个小弟跟在后边偷偷“呸”了一声：哪次不是喝得烂醉不记得付钱？

旭哥看到小张神色古怪，眯缝着眼问：“不想去？”

几个小弟霎时顿了顿，目光一齐看向小张。

“不……不不不，”小张扶了扶眼镜，“我前女友在森林酒吧当服务员，她和很多人……不清不楚的。”

驼背小弟拍了拍小张的背缓解气氛道：“就这，她男人多她才害臊，我们去帮你教训那娘们。”

几声附和传来。

小张笑了笑：“谢谢各位大哥。”

几个青年轻车熟路地包了一个位置，在桌上打牌喝酒。

喝到尽兴时，醉醺醺的小张忽然拉住不远处穿制服的女子，大声道：“露露我错了，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？”

被叫做露露的女子皱着眉，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似的甩开他：“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胆子来找我，是我的新男朋友打你打得不够么？”

小张一屁股跌回沙发，但又不甘地伸手。

旁边几个青年看不下去了：“小张，这种女人别管她！打一顿就不敢在外边招惹人了！”

“好哇你！”露露咬牙，“你还敢叫人来打我？”

小张拉着姑娘的裙角：“露露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
“解释个屁！”驼背青年举着酒瓶靠近，一手指着那女子，“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干净的女人，兄弟们，刚才说了要替新来的兄弟教训人来着……”

驼背青年凑近：“诶，仔细看看这小姑娘还有几分姿色。”

旭哥和几个手下齐刷刷看过来，沾了酒气的眼神可与野兽撕咬猎物时的凶戾比拟。

“呀！”那姑娘立刻尖声叫起来，“你们要干嘛！救命啊！”

驼背青年一愣：害，他的手可连这姑娘的衣角都没碰到。

露露眼眶发红，一脸被欺负了的样子。

森林酒吧当班的轩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，立刻赶了过来。

“你们想干嘛？”他质问道，一边护住露露，“酒吧也不是为非作歹的地方。”

“干、嘛？”旭哥作为对街酒吧的头子，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被小喽啰斥责，“你问问她干了什么，背着我兄弟和别的男人乱搞！还是说，你专门找茬来的？”

露露拉着轩子的衣袖，委屈得要哭了：“我没有，是他们对我动手动脚，还要我……要我……”

露露咬紧牙，面色发红，似难以启齿。

轩子握紧拳头：“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？”

旭哥看着那姑娘，盯了几秒忽然笑了：“合着你们是一伙的，故意给我找事呢？”

不知是不是道上都有摔杯为号的规矩，男人砸了瓶酒，几个小弟立刻站起身围上来。

“给我打！”旭哥慢条斯理地又开了一瓶酒，往喉咙里灌了几口。

醉意上头最是缺乏理智的时候，这一出闹大了。

轩子知道，自己不像年哥一样能打，身板瘦也不太能扛，但是年哥不在，酒吧里出了事终究要人解决的，他不能退。

就算害怕。

轩子拉住附近一个服务员，吩咐他给年哥打电话。

森林酒吧在场的几个打手一起迎了上来，不知谁先出了手，场面顿时乱作一团。

酒瓶碎了一地，有顾客被吓跑，也有顾客饶有兴致地看戏。

隔岸观火，事不关己。

陈黎和徐锦那一桌离得很近，是个近距离观看表演的好位置。徐锦是没反应过来愣着没走，陈黎则是丝毫不在意。

来酒吧想看看孟夕年的痞样子，结果人不在，倒是看到了一出别人的打戏。也算运气不错了。

而附近街道的孟夕年，接了报急电话又立刻打给白绫，正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。

在这种地方混的人，大多都不懂得手下留情，没多久便见了血。

一个酒瓶砸空，刚好往陈黎这桌砸来，眼看就要砸到徐锦。

观戏纵然有点趣味，被波及可就只剩怒意了。

陈黎的手先一步护住徐锦，将酒瓶摔了出去。

她不是忍让的人，而且徐锦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。

陈黎即刻起身。一脚踹碎了旭哥面前的玻璃桌台。酒瓶哗哗落一地。

“过来，跟我朋友道个歉，酒瓶差点往她太阳穴砸去了。”陈黎的语气很平静。

旭哥看了看自己刚刚倒的、现在没入肮脏地毯里的酒，又看了看面容姣好的瘦弱少女：她是疯了么？

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对任何人服软。

“你看老子不打到你哭！”旭哥出于仅有的基本道德，没有立刻动手。

但是陈黎对这种混混没有任何道德可言，所以她打算动手。

徐锦上前想拉住她。

倒不是怕她被打，主要怕她打坏了这个“哥”那个“哥”的，之后引来一群小弟惹事。

“啊……”徐锦忽然小声叫了一下。

陈黎立刻回头，只见之前挺身而出的少年额角流了血，要倒下的时候刚好被徐锦扶住了。

轩子刚要对这个在自己目光不能完全聚焦下，长相可爱酷似天使的姑娘说“谢谢”，却听得她大吼了一声：“你们有病啊！人都流血了！都想进医院么！？”

嗓门之大竟把哄乱的人群喊停了一瞬。但也只是……一瞬。

徐锦有些气，把扶着的累赘往沙发送过去。

陈黎见徐锦没事，松了一口气，转头时眼神变得凌厉，一拳打上旭哥的脸。

旭哥没想到这小妮子下手是真重，自己闯荡江湖几年第一次被路人打，还是个女人。

“兄弟们！”他啐了一口，“先把这娘们给我抓住了！”

几个青年回头，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。

陈黎心下凛了凛。人数太多，恐怕是场苦战。如果森林酒吧的打手能帮忙……

一个酒瓶子忽然砸了过来，溅开一地的酒水。像是故意的，没砸到任何人，但是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。

少女背光而来。